静静地看着水边那一片瘦瘦的乌桕林……

江南，叶红乌桕白

文/程卫通 

伫立仲冬，看玉白的乌桕和深红的叶片，于斜阳横风中相互掩隐，一些青褐迷乱，一些旁逸斜出，一些兀自白红。纷沓赫然间，江南冬季缘于乌桕的别样诗意，就这样不经修饰，随意点闪地来到了你我的面前。

我与色彩对比强烈的乌桕树，向来有一种特殊的情结。此刻，我正站在金华燕尾洲彩虹桥上，静静地看着水边那一片瘦瘦的乌桕林……

记起了淡紫的童年，妈妈老以乌桕为谜让我猜：小时着兜裤，大后穿开裤，老了出屁股。

记起了白墙黑瓦，高高的马头墙上有一扇朝南小窗。一位忧郁少年，目光越过田畴，总会在黄昏时分，出神地看着远方火红的乌桕树。一声叹息，牵出了挂于眉宇间的那朵忧伤。

如今，江南的乌桕树已经很少了。燕尾洲湿地公园这一片，物以为稀也极任性，一味向往着早些裸露，初冬时分就开始陆续打发红叶了；小小青果整天嚷嚷着要褪去外皮，以触风和日丽，以求快些独立。如愿后最终算是见了世面，待一身素白裸临天下时，才发现世界竟是这般得天寒地瑟。从此裸露，并非是乌桕的一场错遇，而是乌桕的终极追寻！

乌桕啊，我知道，追求洁白无暇是你一生的内涵。这种信仰，如月光般一直恒亘在你成长的心空。尽管每天来不及整理便被匆匆的夜色悄悄翻过，尽管许多阴雨总把你的远方淋成一片模糊，尽管你的身轻言微和天地漠视共同把一切偷偷省略，尽管长期的禁锢使你瘦成至今也走不出的梦境，但你一直坚持着，坚持着把它放在最明亮的正前方。因为你知道，你平凡的心河边，还有一片荒芜的河床，你寒风呼啸的摇荡里，还有几处随时可能跌落的放弃和放手。冬季的风打在江南宽阔的胸膛中，也敲在你厚实素洁的信仰里，而你就是坚持着，一直坚持到叶脉绚红坚壳变软。

洁白，玉色的白，终于把乌桕的生命进行了分段。青褐是无言的等待，白色是辉煌的光芒。白色光芒既印映了你稚嫩的脸庞，又彩镀了疲惫的树影。此刻，初脱外衣的你是这般的纯洁纯净。你宛如云雾中归来的一对情侣，恍惚看去，像极了那种初恋的娇羞和婉约。众白拥簇，红叶衬托，千娇百媚，在江风的美声里，整片乌桕林，是那样的万种风情。

自然界的果实大都是带着外皮一块成熟的，唯有你，乌桕，甘愿卸掉外妆，至诚至真地坦露并接受一切风霜雪雨的洗礼和考验，于江风漁火的寂寥寒冷中一直走向老熟。这是一种饱满的生命绽放，是一种大智大慧的向洁而生！

洁白的乌桕啊，虽然，故乡的小窗已找不到那远方的火红，但我依然会借白色黑瓦的马头墙，在心灵深处为你开启一扇温暖的小窗，我会用摇曳的烛光，为记忆中的你重铺来路。叶红乌桕白时，就在我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