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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无从可考(小说)

时间:2022-04-30   浏览:20次

咚咚——嘭嘭——这个晚上,翟秀苡在做晚饭,厨房门也关不住她的大动静,不时有锅碗瓢盆合奏夹杂她的独奏传出来。锅洗干净后,不抹干,就会生锈;稀饭一放久,就会黏糊,像烂泥巴;锅手柄用长了,就会松动,再也拧不紧……他妈的,老娘不干了。翟秀苡叫道,有时候觉得我找的男人不是丈夫,而是儿子。

我也在想,真不知道这些油污残渣,是怎么顺着下水管道流下去的,也不知道都流到哪里去了。我很担心,从楼上一直到楼下,总有一天会堵死,连地底下也堵死。我在武昌江滩跑步,每次从新生路排水口经过时,总有一股股恶臭腐烂的气味在四周飘荡,真不知道长江水被污染成什么样了。盛晓越嘻嘻笑出声,拉开厨房门,一边往外端菜,一边顺着翟秀苡说道。

那不是你管的事,咸吃萝卜淡操心。她脱下红色长袖围裙,挂到小阳台的挂钩上。

你先出去,让我来打扫战场。他盛好饭递给她,拿起抹布,抹台面和油烟机,讨好似的说道,菜做得真漂亮,一看就有食欲。

莫作声,讨人嫌。她端起碗,没好气地说。

那些锅呀饭呀,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本想问她,但没有说出声。他们坐下吃饭。她把手机架在面前,“抖音”带货女主播好不闹腾:没有关注的要关注啊,好好好对对对……反复念叨这几句,听得耳朵生出茧来。餐桌上方,一盏竹编织圆形吊灯发出淡黄柔和的光,晚风对向流,让吊灯左晃不是右晃也不是。如果他再加上一句,那又不是他的错,他就引爆了导火索,一场“战争”不可避免。他吃过太多那样的亏,少一句嘴的事,男人有时候要比女人更要管住自己的嘴。他在心里说,她想说就让她说,她有她的理由,即便是无理取闹,也算不是理由的理由。她就是想逮住你发发火(也可以理解为撒撒娇),又正好你在她身边,你不遭殃谁遭殃(你不享受谁享受),难道是隔壁老王?真要是那样,你会更担心。更进一步,哪怕她跳起来骂你,忍一忍就过去了,要不下楼去散散步,再不就躲进书房。是的,你一定要让她说出来,骂出来。过后,气就顺了,气顺了,她就好了,说不定比原来更好。反之,如果你反驳或顶撞,不是火上浇油么?就算好说歹说,无非也就是讲讲道理——女人是讲道理的动物吗?打小孩子的时候,他就知道,女人是怎么一回事。

盛晓越好像劝自己似的,在心里自说自话,翟秀苡当然听不见。可是,他总有忍不住的时候,就像前不久,不同于平时小敲小打(如果为夹不上筷子的事,比如什么马桶盖放下去,清炒小白菜时盐放少了,进卧室没换衣服……那不会太持久,几分钟便雨过天晴),他们全面开战,且久不休战。

她抢过他的手机,点开微信,查看通讯录。这是谁,旧情人?那个是谁,旧女友?还藕断丝连,纠缠不清?她质问道。他懒得理会,心想根本就不为这事,她怎么又扯到这?他曾经不厌其烦地和她讲过某某某,某情况,现在又要不厌其烦地重复重复,再重复。说完后,不,审完后,该删掉的,一定删掉,坚决不留活口,一个也不留。

凝宁,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不是删了吗,怎么又出现了?翟秀苡一生气,音调拔高了八度,几乎要把盛晓越的手机捏碎。我也说不清,可能更新微信后,她又出现了。盛晓越装着毫无在意,故作轻松地说。向她靠近,想抱住她。

翟秀苡下意识地向后退,同时几乎要冲上来抓盛晓越。你当我是傻子吗?少跟我来这一套。她变得出离愤怒,眼睛里喷出怒火。看着翟秀苡的样子,盛晓越既有些怜惜,又有些厌倦。早已是过去式,不要动不动就用过去悼念现在好不好?你还别说,经过你这样一番提醒,倒还勾起了我对美好往事的回忆。他本来想说,只是普通朋友,都没怎么聊天。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这么扎心。

你——你回忆吧,不打扰你了。翟秀苡说着,把手机递给盛晓越,都没斜睨他一眼,径直向沙发边走去。既然翟秀苡主动止战,盛晓越也不便继续开火。他知道他该做什么,必须现在马上趁热去做。

盛晓越挑了一个最大最红的苹果,故意在翟秀苡眼皮底下晃了晃。然后进厨房,削好后,切成两半,一半自己拿着,另一半用果盘装着,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同时,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和她保持十公分的距离。

五分之三强,和原来一样,是你的。一开始,他在她旁边没说话,当然她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当一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时,他马上不失时机地对她说道,热脸随即堆满肉嘟嘟的笑。她脸上的笑容当然与他无关,可能是手机里的一个笑话逗乐了她。他端起盘子,递到她手上。亲爱的,吃苹果,别生气,不值得。他一边说,一边举起右手,作样向自己脸上扇去。你除了脸皮厚,会转弯转弯也快以外,还会哄人,像小孩子一样哄人。她拿起苹果,咬了一口。是小孩子哄你,还是哄小孩子?他向她身边挪了挪,觉得她的话语里有甜苹果的清香……

吃完饭,盛晓越起身收拾碗筷。翟秀苡还对着手机傻笑。这个主播脸皮真厚,会转弯转弯也快。她不经意地说。她说的与他无关,他装着没听见。进厨房,打开抽油烟机,在轰轰声中洗涮,收拾干净才出来。

下午过了一大半,书桌上的一杯清水渐凉。盛晓越倚在书房沙发里看书,事实上是书在看他。闷热的午后,使他恹恹欲睡。从一页的尽头,到另一页的开始;文字是转折,或是递进;正在失去的,和已经失去的——它们有什么不同,他都不在意。窗边落地扇咔哒咔哒摇头,书房外院子玻璃顶上阳光闪耀。当几道沉闷的雷声滚过,他想到长江在一里之外翻腾激越。这会,困倦渐渐降临,满眼的磕睡虫在飞,但他不甘心马上睡去。

不久,突如其来的一场阵雨。雨点在院子玻璃顶棚上噼里啪啦,院墙内墙跟的乌青树青翠欲滴,外高墙边的一簇绿竹枝被压弯,灰褐色墙砖之间的纹路更清晰可见。他仿佛看到雨点在宽阔的江面上跳跃承欢,听到江边的货船发出巨大的泥沙俱下的搅拌声。大约过了十分钟,雨不下了,天转晴,阳光和雨水一样多。他发觉雨水并没有带来一丝清凉,却带来一堆莫名其妙的情绪。除了绿叶上的氤氲水汽,和青草湿漉漉的味道,明亮的天空下,阳光显得更充足。倘若在江堤边行走,会感到江水更加温热,还能听到江水汩汩沸腾的声音,和明晃晃的波光随风颤栗。假如忽略那一点时间,雨水仿佛就没来过。在天和地的倏忽变幻中,触及到内心最隐秘的部分,而时光流逝的气息让他沉迷。

这时候手机响了,马登科打来电话。

老马,从天津回来了?聚一聚。

没问题。不过你要出面,先帮我解决一个问题,小季在家闹得不可开交,这次她非要离婚不可,麻烦得很。

你就不能收敛些?

小季还是蛮听你的。你和梅方快来,帮我劝劝她。

明天来,来得及吗?

可以。

马登科甫一挂电话,小季也跟着打进来。

盛晓越,和你说,马登科不是个东西,他和我的亲妹乱伦,和他的亲妹也有一腿。小季颤声道,他父亲是这样,他也这样,都一个德性。

别乱想,不可能。

肥水不流外人田。

别瞎说。盛晓越听不下去了,挂断电话,感觉脑子里被塞进乱絮,视线在昏暗的书房里游荡。他想起瘦瘦高高的小季,高马登科半个头,一张苍白少血色的长脸,薄嘴唇天然红润,一双小眯眼平时无异样,而生气时聚集的冷漠犹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模样,按现代人的审美,也是美女一枚。马登科却看不上她,还说当初是她追求他。当时他这么一说,盛晓越有点不相信,认为他好面子而已。有一次喝靠杯酒,马登科借助酒劲发起牢骚,还抖出爱情史。油漆工马登科十九岁那年,当上小包工头,手下掌管十来号人,接连接下几个装修工程。小工小季在其中毫不起眼,处处关心他的生活。他明白她的心意,但不领情。那时候,他毕竟年轻,管理经验不足,队伍没多久散掉了,只有小季没离开。他有些感动。一个夜晚,她做好饭菜,又陪她喝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难耐冲动,把她按倒在床上,终于“生米煮成熟饭”。那以后,他发现她还不错,很快奉子成婚。盛晓越觉得不可思议,未免太过草率。梅方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前年初,小季死活要和马登科离婚。那时候,他们还住在拦江小区十平米筒子楼。那天一接到马登科的求助电话,盛晓越向汉阳区人民法院赶去。临近中午,来到马鹦路上。散漫的阳光在上空缓缓流动,流过平房和高楼的玻璃窗,流过行人面无表情的脸庞,还流过道路两旁布满灰尘的梧桐树,从树上飘下来的黄色飞絮在空中凌乱飞舞。

盛晓越和梅方先后来到法院,便来到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马登科深锁眉头,围着会议桌转来转去。小季阴沉个脸,冷峻的眼神里,难掩愤怒和绝望。两人一会儿争锋相对互不相让,一会儿面面相觑良久不吭声。眼下的情形,盛晓越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说什么都是多余,也无济于事。梅方拉马登科坐下,也不发一言。

你们这种情况,我们遇到很多。怎么说呢?你们又要供房贷,又要供小孩上大学。你们先冷静冷静,还是好好过。

如果一定要离,就好好协商,看怎么分割财产,还有小孩的安排。

就这样,协商好了,再找我。

年轻的女调解员目光冷然语气平静,不偏不倚地说完后,把他们丢在调解室,推开门,出去了。后来,直到他们走,她都没再出现……

不简单,不容易。让这样的事尽快从脑子里滤掉,我现在的心情不适合想这些。盛晓越不愿多想,从沙发里抽身,快步走出书房。进厨房倒一杯清水,咕咚咕咚喝掉大半杯后,打开厨房后门,来到北边院子里。

北边院子里靠墙的乌青树长势良好,春日阳光洒在叶片上,亮晶晶的光闪耀眼。而草坪青一块秃一块,那是老狗多多撒欢的杰作。翟秀苡叫来广水的程桂平师傅翻修草坪,他老婆金凤带着小孩过来帮忙。程桂平夫妇在院子里正干活,他们的儿子坐在小板凳上玩手机。翟秀苡在旁边搭手。先铲掉旧草坪,再把地翻新,等把地抹平整后,再铺上新草皮,最后追肥和浇水。盛晓越熟悉流程,时间可不短。他们说说笑笑,忙乎了一下午。

已是傍晚时分,微风轻拂过,闷热渐退去。盛晓越看到一只灰白色长翼小鸟从院外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上俯冲下来,落在院子里搭在户外木上的红褐色木质狗屋顶斜坡一角小憩。翟秀苡在一旁一边清扫,一边和程桂平夫妇闲聊。

一会后,盛晓越回到客厅阳台里,隔着铁纱窗和翟秀苡说话。前一会,她还骂他不插手,却还管这管那,有些不高兴;现在,翟秀苡和程桂平开起了玩笑,摆明她心情放松。见程桂平没什么反应,翟秀苡又重复说起来。

我们是看电影认识的,那天——翟秀苡看着程桂平,对阳台里的盛晓越说。

谁啊?程桂平好像刚回过神来,一抬头,又低下头,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双手给编织袋收口。

我老公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说是看电影认识的。翟秀苡说。

不是。程桂平笑说。

是吗?金凤也笑说。

开心就好,干活不累。盛晓越说。

我们想在58同城上做广告,发布园林绿化和花草养护信息,但不知怎么弄。金凤说。

你小孩会上网吧?翟秀苡问。

他还小,才十岁。金凤说。

我教他。翟秀苡说。

前年,程桂平来打理过草坪,翟秀苡满意他的产品和服务,后来没留意,把他的手机号码弄丢了。几天前,翟秀苡去和平花卉市场,问了好多人才找到他们。下载58同城app,用户注册,发布广告……翟秀苡说,予人方便,自己方便。

好,谢谢。金凤说。

今天得赶快点,要赶在下雨前,把新土覆盖完,再铺上新草皮。程桂平说。

下雨有没有影响?盛晓越问。

雨水浇灌会更好。程桂平说罢,出大门,先到院子围墙外把一袋袋旧草皮扔到垃圾站,再开车去花卉市场取一些新草皮过来。

翟秀苡回到客厅,打开储物柜,在玻璃罐里拿出蜂蜜麻花给小孩吃,小孩礼貌而腼腆地拒绝,望着金凤,待金凤点头后,才忸怩接下。

旦旦,还不说谢谢?金凤说。

谢谢阿姨。旦旦对翟秀苡说。

等程桂平的当儿,她们坐在狗屋边聊天。

你儿子很听话,不闹人,安静地自己玩。翟秀苡说。

还不是很调皮,上次不小心摔倒,到医院看病,好贵啊,花了三千多。金凤说。

今年是第三次来,你们做事不错,下次还是找你们。翟秀苡说。

谢谢。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有些客户很挑剔。金凤说。

说话间,金凤将小板凳向翟秀苡身边挪了挪。然后,转动目光往四周扫了扫,压低声音和翟秀苡讲了一个故事。

春节刚过,金凤家大门上的对联还完整如新,门口放过鞭炮的纸屑还没打扫干净。那个夜晚,下起了大雨。村口池塘的蓄水又漫溢出来,几条梭子鱼从水沟跳到屋门前,潮湿而阴冷的气息笼罩整个村子。

金凤家又吵架了,哭闹叫骂声撕破夜空,在村子里尤为刺耳,闹得四乡八邻不安稳,人们都懒得去劝,再说劝也没什么用。

看你也是个好人,有个事情和你说。趁我老公现在不在,你又不是我们那里人,不然我不会和你说的——金凤停顿了一会,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憋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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